吕师望眉头一挑,没想到这个靠着拍须溜马,才能得贾丞相赏识的方回居然有如此见识。
也是点头赞同道:“方世叔说的极是,小侄也是这般想法。算时间,我们攻下鹿门山的战报,就算是父亲那边酌情润笔需要一些时间,也是该送到京都的。”
“此次攻打鹿门山,程大元只不过侥幸得了一个万户首级。可那五千多颗鞑子头颅,却实打实的归我们所有。更有两个千户首级做衬。若是期间能抓住逃入京湖的水军千户,那便是三个!”
“届时,朝中的彦彦诸公,自然一眼便知谁功谁过!便是当今官家,只怕也会震怒不已!他程大元一个靠山远离朝堂的老东西,如何能再保住这京西防御副使的位子。”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听得吕文焕和方回都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须知,凡事都有一个比较。
若只是程大元斩获一名蒙古万户,这无疑是个不小的功劳,又是在这新帝登基没几个月的时候。
说不定,新官家龙颜大悦之下,便会对程大元大加封赏。
可是如今,有吕氏五千多颗鞑子头颅,珠玉在前。就难免令人怀疑程大元上报的万户首级,是不是侥幸得来的。或者是吕氏顾忌同僚颜面让与的。
到时候他们再上书弹劾程大元消极怠战,贻误战机。
程大元的靠山李曾伯有出任沿海制置使,远离朝堂、鞭长莫及之下,再有贾丞相在中斡旋。
程大元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给些赏赐,命其回家颐养天年。这京西防御副使的位子决计是保不住的。
而京西防御副使主管京西南路军务,是京湖战区的西北门户,如此重要的位置,不可空悬。
不管是按资历、军功、还是地区防务的正常调动,都该吕文焕接任此职。便是朝中一些人担心吕家至此全部掌控京湖,尾大不掉。那也无济于事。
因为吕家在朝中的靠山,是如日中天的贾丞相贾似道。是一手扶持新帝登基的扶龙重臣!
在这种新帝登基没多久的关键时刻,谁人敢抚其虎须!
便是那位新官家起了过河拆桥的心思。为了朝堂稳定,邀买人心。也不会对立刻贾丞相下手。
最多是召集东宫旧臣,入京为官,来牵制贾丞相。
吕氏叔侄和方回都是贾丞相一方的人手,事关身家性命。对此自然看的更是透彻。
方回眉头微皱说道:“常山,我们需要尽快收复均州。不然便是你日后坐稳了这京西防御副使的位子。有蒙古人在上游盘旋,也是寝食难安!”
吕文焕赞同的点了点头:“朝中新旧交替,却命我们攻打鹿门山,定是出了我们意想不到的变故。我担心朝廷那边会为了应付这个变故,而放弃均州。”
吕师望也是点头道:“叔父高论,小侄今日察觉汉水江面已经开始上涨,只怕用不到半月,第一波春水便会下来,届时我们在下游,便更难发挥水战优势,收复均州。”
“此事还请叔父早做准备!”
吕文焕收回火盆旁烤火的手,扶须说道:“我们今日要进驻光化县,好好休整一夜,趁着张禧借道邓州不在高头赤山,张弘纲又新败之际,明日一早便攻打高头赤山!定有奇效!”
吕师望有些吃惊叔父的决定,毕竟这便是将自己由偏师转为主师,直接与蒙古鞑子硬碰硬了。
虽然局势很紧急,但这样做,也未免太急切了一些。
当即迟疑道:“叔父,若是进驻光化县,那南岸需不需要在这固封山上驻守人马。防备鞑子骑兵沿江而下,进攻谷城县。”
不料吕文焕摇了摇头:“不必如此,我已令一千步军、五百水师护送师圣他们返回谷城县。师圣虽然受了些伤,无法上阵杀敌。但在城中指挥,还是没有问题的。”
听叔父这么说,吕师望才打消心中些许疑虑说道:“有师圣坐镇,那谷城县当自保无忧!”
接着又说道:“只是今日交战,那鞑子水军的主将倒是有几分本领,若不是其麾下水军战船杂乱,相互间又缺少经验丰富的将领指挥协调,只怕我军今日不会如此好过。”
“只是不知此人是谁?方世叔这几日一直屈居鞑子军中,可是识的此人?”
说着吕师望和吕文焕,都是看向面色已经缓和过来的方回。
方回收回烤火的双手,在自己脸颊上用力的揉搓了几下,确定没有被冻得落下,面瘫的毛病后。
才施施然笑道:“贤侄务慌,此人名唤关保之,是几年前叛逃过去的水师叛将。本领确实是有一些。”
说到这方回嘿嘿一笑:“只不过,将下无兵,他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吕师望似是有意为难方回,故意追问道:“世叔何出此言,莫不是鞑子军中起了变故?”
方回有意的瞟了吕师望一眼,两人目光相撞,转而交错而过。
见好友吕文焕也是望向自己。方回继续说道:“贤侄你有所不知,这支鞑子的水军中有近两千名均州乡兵。统兵的又都是些墙头草。今日见我大军威仪,必然心生摇摆之意。”
“明日大军压境,水路并进之下,这群墙头草见张禧不在,如何会听张弘纲那个毛头小子的将令。”
“只消水战之际,高声劝降,表示我们既往不咎,甚至另有赏赐,那他们必然反水,相助我等。”
吕文焕听到好友的这番言论是抚掌大笑道:“如此一来,汉水江面便任由我水师纵横,已立不败之地!”
见吕文焕笑的开心,吕师望和方回只得放下心中芥蒂,附声大笑。宋军的水师便在这大笑之中逆流而上,驶向上游十几里的光化县。
而在光化县的城墙上,一群留守的老弱厢兵,正望着远去的蒙古水军,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张弘纲收回遥望光化县的目光,面色阴沉似水。
此次若不是自己派遣的两千骑兵,早一步赶往西流河,发现父亲已经及时离去。自己是断然不会轻易撤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