噘着嘴巴的虎子出去之后就看见那摔得碎裂的陶盆,那可是现在唯一能够装药的盆子了,现在也摔碎了,本来就有些委屈的他,蹲下去将那些碎片一块一块的捡了起来,只是捡了几块之后吸了吸鼻子眼泪就哗啦啦的流了下来,似乎是因为怕哭声被听见,只是低低地哭着。
江子川猫着脚步跟了出来,就看到虎子蹲在散落着陶土碎片的地上低声哭着,一时间明显愣了一下,在看见虎子手里正拿着几块碎片,便已经明白过来,眼珠一转,从木头书箱里掏出一块拳头大小的棕色泥块,脸上露出肉痛的表情,咬咬牙从上面捏下指甲壳大小的泥块,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那指甲大小的泥块快速地蠕动着,变大的同时不断地改变形状,只是一眨眼,已经变成了一个巴掌宽的陶盆,做完这一切,他便静悄悄地放在虎子身前,默默地退到虎子身后。
“虎子,你怎么在哭呢?”一个瓮声瓮气地声音响了起来。
正蜷缩着腿哭泣的虎子一愣,就抬起来头,那眼角还挂着泪珠,“谁,是谁在说话?”
“你低头看一看就知道我是谁了。”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虎子疑惑地低下头,就看到那原先都是陶盆碎片的地方又放着一个他从没见过的陶盆,心底高兴伸手去拿,又想起了刚刚那个声音,难道……,他一想就吓了一跳,往后跌坐在地,平时他肯定会哎哟一声,此刻却只是伸出颤抖着的右手指着陶盆,哆嗦道:“呀,陶盆居然会说话。”
这会倒是没有任何声音,虎子正奇怪他是不是幻听了,就想到以前听那些讲故事的人说的神仙故事,加上这里是山神庙,莫不是山神爷爷知道了他陶盆摔碎了,特意变出来的,当下快速地爬了起来,将那陶盆拿在手里翻来翻去的看着,感受到那有些温热的感觉,看着那陶盆眨了眨眼道:“你是山神爷爷变出来的吗?”
江子川正想说话,闻言为之一窒,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心道这小子整天想得都是什么东西。
不料江子川声音虽小,在这寂静的庙宇外面却是极为突兀,连原本一脸期待看着陶盆的虎子也听得个真切,他听到自己身后有笑声,扭头一看就看到是之前那个捏住他衣服将他提起来的坏人,吓得话都说不出来,拿着陶盆的双手也松了开来。
他眼疾手快,用脚尖将那跌落在半空的陶盆接住,他用向上再一挑,那陶盆就飞了起来,在空中转了几圈落在他的手中。
虎子见了江子川动作潇洒地就将那陶盆接住,愣了一愣,随即道:“好厉害。”
江子川听了忍不住得意一笑,刚想吹嘘几句,表情又是一跨,却是虎子见着他那个笑容被吓到了,又将头低了下去,江子川也不气恼,想起刚刚的想法,将陶盆放在一旁,就在木头书箱里摸索起来,掏出一个手套,那手套左右两边画着一只手,看上去就像是人的双手,中间中间是三个手指位置连在一起,上面还画着一个有人的五官,他也不犹豫就戴在左手上,蹲在虎子面前。
“虎子,虎子,你为什么哭呀?”
听着这瓮声瓮气的声音,虎子以为是那山神爷爷又来了,微微抬起来头,就看到江子川正蹲在他的面前,左手带着手套,那手套上还有一个摇头晃脑小人正摇动着双手。
突然看到这从没见过的好玩东西,虎子那有些惧怕江子川的心思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只是挠了挠脑袋,伸手去戳了戳那小人的鼻子道:“是你在说话吗?”
他见了知道有戏,脸上一喜并没有说话,那小人却是用小手摸了摸鼻子,然后双手乱动,道:“好痛,你这么可以戳我的鼻子呢。”
虎子一见顿时晃了,双手搅动着,看着那小人低声道:“我不是故意要捏你的鼻子的。”说着还伸出小手去摸了摸那小人的头,他可记得小时候他疼的时候,娘亲就是摸着他的头安慰的,当下也把那句话搬了出来,“乖,摸一下脑袋就不疼了。”
江子川一见虎子那小大人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小人也是乐得拍着小人,虎子见了也是拍着小手道:“你笑了,笑了就是不疼了噢。”
江子川这时就将左手伸到虎子面前,在虎子惊奇的目光下,那小人用小右手摸了摸虎子的鼻子,道:“虎子,虎子,你愿意跟我玩吗?”
虎子一听先是一呆,然后就如小鸡啄米点着头,连说愿意。
江子川将那手套一脱,放在手心里递给虎子,见虎子正歪着小脑袋疑惑地看着他,微微一笑,道:“虎子,你不是说要跟它做朋友吗?”
虎子像是愣住了一样没有说话,江子川见了笑着摇了摇头,将虎子的左手拿了起来,将那手套戴了上去,随即松开了手,虎子也低头看了看自己左手,那手套上的小人正看着他,又是一呆。
“虎子,你试试看动一下手指。”
刚刚说完,虎子下意识就动了一下手指,那小人的手也动了起来,双眼一亮,左手上的手指就乱动起来,那小人表情和双手也是连变着,江子川见了笑着教着要怎么动作,正欢乐着的虎子也照做,一来二往虎子也觉得江子川并没有可怕了。
没一会虎子就停下了动作,江子川见他低着头有些不解,刚刚不是还玩得很开心的吗,便道:“虎子,怎么了?”
虎子抬起头,他现在也敢看着江子川了,低声道:“叔叔,它怎么不说话呢?”
江子川听了为之一愣,总感觉有些不妥,旋即就想到他刚刚可是用腹语的,一时半会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捂住嘴巴,呜呜道:“我会说话的呀。”
虎子一听就知道这小人刚刚所说的话都是江子川说的,他微微有些失落的同时又看了一眼小人,低声道:“原来不是你在说话......”
江子川见虎子有些失落,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轻声道:“虎子不想和它做好朋友吗?”
“想......”
“那你可以帮它说话呀。”
“我?”
“是呀,只要摆动它,你捂住嘴巴,闭着嘴说话,它也会说话的。”
虎子听着就按照江子川所说,果然那小人也说话了,脸上失落的表情立刻变得开心起来,玩得倒是不亦乐乎,江子川见到松了口气,微微一笑心底感叹到底还是小孩子。
虎子玩得笑容不断,将那小人的脸向着江子川,用手捂住嘴巴,那小人表情变化,道:“叔叔,你是个好人。”
江子川原本正微笑着看着虎子,不想虎子突然来这一下,一时间也愣住了,虎子见他呆住的表情,正要说话就看到地上那陶碗,这才想起来是要盛药的,慌忙将手套脱了下来,拿起陶盆去跑到那炉鼎边,只是站在板凳上一看,那炉鼎里的液体早就煮干了,心底委屈又哭了出来。
虎子的哭声一响起来,江子川才惊醒了过来,他总感觉好像有些怪怪的,还未多想,虎子又不知道怎么哭了起来,道:“虎子,你怎么了?”
走过去一看,也看到那炉鼎的液体已经被煮干了,他还未说话,虎子就委屈道:“我娘的药都没有了。”
江子川愣了一下,那散发恶臭的绿色液体真的是药吗,道:“虎子,这是什么药呀?”
虎子只是顾着心疼那些药,道:“这是我在城里的周大夫那里买的,他说我娘吃这药就会好了。”
江子川却注意到了重点,他们母子二人都住在这荒废的山神庙里了,哪里还会有钱买药,道:“虎子,你哪里有钱去买药呢?”
虎子奇怪地看了江子川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关心,道:“是我在小时候捡到的一个小石头,那小石头红红的还亮晶晶的,对着太阳时里面还有一只漂亮大公鸡呢,特别好看,那当铺的掌柜让我卖给他我都没卖,要不是娘亲生病了,我才不会卖掉呢。”
江子川听完微微一点头,随即摇头笑了一下,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摸了摸虎子的小脑袋,道:“虎子不要怕,里面那个大哥哥会将你娘亲医治好的。”
虎子却是狠狠一点头,出乎江子川的意料,道:“是呀,那个大哥哥很厉害的,他的双手还会发光呢,我去看看娘亲,也给娘亲看看我的新朋友。”说完就转身一蹦一跳的往庙内跑去,回头见江子川还站在原地,又道,“叔叔,你怎么不进来呀。”
“叔叔这就进去。”
江子川下意识应道,虎子便走进里面去了,江子川愣了一下,随即边里面走去,边喊道:“哎,虎子,你怎么叫我叔叔呀。”
这时那妇人也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说了出来,原来这妇人名字叫纪素薇,家中原本住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崂山城里,她和她的夫君于辰志在城里开了一家酒楼,她夫妇二人经营有方,酒楼生意也是蒸蒸日上,只是有一日酒楼里突然全部客人集体中毒,后来闹上了城主府,城主派人来检查,确认了是酒楼的饭菜导致,那些家属也纷纷要求赔偿。
她和于辰志虽然有些怀疑,但是确实因为吃了酒楼的饭菜所导致的,便应允了赔偿,只是就算将所有能变卖的东西都变卖了也不够赔偿,那些家属也是不依不挠,两人焦急之时,于辰志的远方表弟杨永宏就跟两人商议,说可以用银子买下那间酒楼,两人有些不舍但也无奈,只能答应了下来,在拿到协商好的价钱之后,就将那些银子发放给那些家属。
因为房子也变卖了,两人带着虎子用那些剩余的银子在客栈住了几天,这几天于辰志都在四处奔波找寻以前的朋友,不料朋友都纷纷找借口推辞,只有他的远方表弟杨永宏给了他些许银子,心灰意冷之下便想离开,纪素薇也理解他,便答应下来,于辰志还对他的远方表弟抱有感激,便说临走前去告别一声,当时纪素薇心底有些不安,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于辰志小心一些,于辰志也只是笑了笑说她多虑了。
不料于辰志到了太阳快要下山了也没有回来,她心中的不安感也越来越强烈,在让虎子呆在客栈里时,她就出了客栈顺着杨永宏的住址走去,在经过城主府的时候就看到门口人群拥挤,喧杂吵闹,她拉住一个正欲走往里面的一个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先是一挠,扭头就看到纪素薇的样子,也想起来纪素薇原先是开酒楼的,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搞出食物中毒,现在还把酒楼都卖了,若是她等会知道那件事,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说话就往外面离开了。
纪素薇见那个中年男子似乎有些不忍的模样,心底更加不安,就听到前面有人低声说了一句:“那于辰志也真是一个可怜人,先是酒楼的饭菜吃出问题,赔了个倾家荡产,现在居然上吊自杀了。”
纪素薇一听顿时感觉天旋地转,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声:“辰志!!”
前面围观的人群都吓了一跳,纷纷扭头,就看纪素薇满脸泪水,状若痴狂,都知道这就是于辰志的夫人,都是摇着头让开了一条路。
纪素薇一见有路,就往里面跑去,只是三步一跌,磕磕碰碰的跑到那距离门口不远处的大堂内,那大堂上也是挤满了人群,听到后面动静,也让了开来,纪素薇一见那地上躺着的人不就是她的丈夫于辰志吗?
她当时见了伤心欲绝,当场昏了过去,醒来之时已经在她从前多次接济过的一位叫李婆婆的孤寡老人家中,却那李婆婆听到消息赶到城主府,恰巧见到她昏迷在地,叫了几个好心的人一起将她抬回来了,也把留在客栈里的虎子也带了过来。
她醒来之后李婆婆就告诉她说城主府已经贴出告示,说明她夫君死因为自杀,她哪里肯相信,明明于辰志已经决定好要离开珉山城了,怎么会突然自杀。
她当时想要为夫君鸣冤,也不顾李婆婆的劝阻,起身就往城主府跑去,只是未到城主府就被一伙凶神恶煞的人拦住,那伙人还警告她,让她不要多生是非,她一心想要进城主府,奈何她一弱女子哪里能够对抗几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一番推搡之下反倒跌了个踉跄,最后被随后赶来的李婆婆半拉半扯地弄了回去。
她也不肯放弃,每次都去城主府,只是那伙人似乎知道她的想法,一直守在城主府周围,见她来了就纷纷围上前来,几番之后那伙人便直接围在李婆婆家外,弄得李婆婆也是病倒了下来,她将剩余的银子全部买了药,在李婆婆病好以后,她自知这些事是她导致的,在天未亮之时就留下书信,带着虎子离开了。
本想去投靠杨永宏,那店小二告诉她东家一家出远门了,虽说无奈也只能离开,只是身上所剩些许银子也全部留给李婆婆,她夫君死得冤枉,身上又无银两,无依无靠之下只能到这荒废多年的山神庙里,好在虎子懂事,并没有多哭闹,反倒时常安慰她,只是噩耗连连,没两天她也病倒了,虎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些药,开始倒是有所缓解,只是病第二天又变得严重,刚刚虎子正想出去装药,随后就跑了进来,跟她说有坏人来了,之后便是寒岩他们三个进来了。
心底思索一番,寒岩正想说话,就看到虎子乐呵呵的跑了进来,直接扑到纪素薇的怀里,左手还带着一个画着小人的手套,正在欢笑着说着话。
江子川这时候也神情无奈地走了进来,只是神情幽怨的瞟了一眼寒岩,寒岩见了他这个样子,心底好笑,正要询问原因,近处的欧阳千凝却是突然道:“青蔷她醒了。”
寒岩扭头一看,那原本昏睡着的青蔷已经睁开眼睛,只是似乎还未清醒过来,眼神还有些茫然,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青蔷神情突然变得慌张,还四处张望,“轩爷爷,轩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