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宴后的第三天,神风帝下旨,驸马宋锦欺君罔上罪不可恕,但念他对文香公主一片痴心,文香公主长跪三日为他求情,又念及他江南治水有功还是自请认罪,法外开恩,免他杀头之罪,从轻发落,擢他即日前往郴州,接任知府一职。
紧跟着又是另一个消息昭告天下。
御林军总督头林飞文武双全骁勇善战,为人刚正不阿,与婉月公主一见倾心情投意合,特下旨意,召为驸马。
接风宴后第四天,硕王府迎来了两位稀客。
宋锦宋知府的父母亲临硕王府求见王妃娘娘,千恩万谢王妃娘娘的大恩大德,谢她救了宋家钦点的儿媳妇,口口声声说的都是李文香的好,似乎就怕谁还不知道如今的文香公主与他家儿子早已有婚约。
清灵一副当家主母的气派,偶尔不咸不淡的搭句话,面色平静,心中冷笑。
风轻硕进门,看见清灵淡淡抿着手边已经没有热气的茶水,伸手接过,脸色不好的吩咐丫鬟立马换杯热的。
清灵垂了垂眼,也没说什么。
风轻硕在一边坐下,挑眉看着清灵:“这就是你的计策?一箭双雕,果然不错。”
即合情合理地搞黄了皇上给宋锦的赐婚,将宋锦有理有据的发派出京城,又演了一场苦肉计,让鸡犬升天不认人的宋家父母后悔了一把,巴着这个曾经被他们看不上眼的儿媳妇当宝一样宠着。
作为新起之秀,宋锦的存在,在京城这个权利纷争明抢难躲暗箭也难防的地方,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宋锦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有些人的利益,党派之争,一等他上任就必须站对了位置。以宋锦的性子,会选哪派众人心知肚明,但以他布衣出生的背景,只怕不论做哪种选择,还没等他站稳脚跟,也许就已被扼杀在了摇篮。
这样的发派,对宋锦而言只好不坏。即让他躲过了枪打出头鸟的风险,又可以借着这个下放基层的机会,好好磨练磨练官场的人情世故。
只是,让风轻硕想不通的是,这种朝堂官场的谋划,他的父皇配合得如此面面俱到,可为何,这个配合谋划的人不是他,不是他们兄弟中的任何一人,而是……她。
清灵端起桌上新沏来的热茶,轻抿了一口,浅笑:“怎么?难道不好么?”
“好!很好!”风轻硕毫不掩饰的称赞,“只是……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说服父皇配合你的?”
清灵轻垂的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默了默,道:“也没什么可说服的,父皇他不仅是皇帝,他还是个称心称职的好父亲,他希望他的儿女都能幸福快乐。”
风轻硕顿住了目光,半晌,轻轻一笑。
他的父皇,的确是个好父亲。
只是……
望着清灵的眼中是看不透的幽深。
他不问她曾为何突然那么急切的要见他父皇,他也不问她,与他父皇的那次见面他们到底长谈了什么,更没有问她,她到底对他掩藏了多少他本该知道却不让他知道的秘密。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怀疑,不介意……
他,很介意,非常介意,介意得恨不得抛开她的心看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在谋划些什么……
他知道她不信任他。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压抑住自己所有的感受与情绪,装得冷静,装得无所谓,但如今,他压抑不住了,装不住了……
多少个静得让他的心闷疼的夜晚,他竟然暗问自己,如果不是他这样一味的纵容与隐忍,一味的捧上自己的心等待她有朝一日的发现,一味的将心底所有的信任都给了她,由着她去见了他父皇……
他的孩子,他们的孩子,是不是就不会……没了。
这个女人,这个让他永远都看不清她心思的女人,他,该拿她如何?
直到此刻,他都不想承认,他在乎那个连四肢都没长全的孩子,在乎的一想起全身都疼得发颤,仅仅是因为,那个孩子,是他与她在这个世上永远都割舍不断的牵连……
*****
深秋的午后,轻风虽然有些寒意,阳光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暖和。
神风皇宫,御花园。
神风帝落下手中的黑棋,朗声大笑:“丫头!你可是又输了啊!”
清灵望着黑白子摆得密密麻麻的棋盘,撇嘴:“父皇,你这是……釜底抽薪么?”
神风帝抚着花白的短胡子,笑得深沉又得意,俨然一副老顽童的神色:“嗯,怎么?这么快就看出来了?不过……呵呵,已经……”
“已经中计了,父皇是想这么说,是么?”清灵轻挑的眼角带着狡黠的笑意,齐并的手指一伸,将一颗白子落在了盘上。
“父皇,这会儿看看,可还有什么感慨要发啊?”这回该轮到她得瑟了。
这种小女孩怪嗔娇俏的模样,也就只有在她这位父亲的面前,她才能展现得出来。
至于其他人……
脑中一闪而过的是那张对任何人都冰冷或假笑,唯独对她会有偶尔一瞬间真心温柔的冷酷俊脸。
真心温柔……
清灵很快就被心中这个荒唐的形容惊了一跳。
他们是同类人,他们怎么可能还会有真心温柔?
她都没有,他又怎会有……
棋子狠狠落在盘上发出的清脆响声惊醒了失神中的清灵。
“嗯…好啊…好啊……”神风帝轻皱着眉连说了两声‘好啊’,语气中带着赞赏的叹息,“不错啊丫头,置之死地而后生……好!够霸气!这一盘输得敞亮!”
神风帝朗声的赞赏让边上的公公都忍不住咧着嘴笑着瞄棋盘上的棋子。
这些天,皇上下棋都下上瘾了。每天一有空闲就让硕王妃进宫来陪着下棋。输了,再来一盘,赢了,还得来一盘。似乎不论输赢,都能让他笑声连连。
不过说来,这硕王妃也是个妙人儿,不管是下棋的套路还是嘴上的说辞都是一套一套的,他活了这么个岁数,见过陪皇上下棋的人不少,可却从没见过敢赢皇上棋的人。
硕王妃是第一个,还是第一个赢了皇上还能让皇上如此开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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