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往日一样，下了早朝，一回府，风轻硕首先要去的就是馥兰院。
自从那晚的宫宴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又进入了一个平静和煦的新阶段。
就像一开始，没有过多的试探，没有太深的牵绊，没有……那个瞬来瞬去的小生命留下的伤。
风轻硕似乎很闲，每天除了上朝，剩下大把的时间几乎都是在馥兰院消磨。为数不多的公事，也是被搬到了清灵眼皮子底下处理。清灵也不介意，除了时常去宫中陪陪神风帝，其他的时刻也就在自己的院子里窝着。
一个坐在桌**趣÷阁批着奏折，神情严肃认真，一个躺在榻上懒懒翻着书页，满脸惬意悠闲。
他说不出原因，只知道这样共处一个空间，就算不是传说中的相偎相依，可也让他无比安心，就算平静无波，也永远联想不到孤独寂寞这种词眼。
而她，只觉得这样‘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日子没什么不好。父皇的情况很乐观，一切也都在按着她预计好的方向发展，至于这个男人，他待在她身边，她不觉多余，他逗她开心，她不觉得反感，他时不时动手动脚摸她抱她甚至死皮赖脸的啃她，她也从不排斥，至于每天晚上赖在她床上不走，缠着她嬉笑打闹，她，似乎也玩的不亦乐乎……
总之，她忽然发现，自我保护，一个光溜圆滑棉软又刺不穿戳不破的壳，远比身上明晃晃摆在那儿让人一看就心惊的利刺要坚固的多。
光溜圆滑又绵软的东西，尽管也会招来他人的揉捏，可毕竟能让大多人看着顺眼，揉捏也只是偶尔。但满身是刺可就不同了，让人总有一种冲动，想一根一根拔了那不顺眼的东西！
这样的平静安详，她不知还能维持多久，但安心享受了，便也就没什么遗憾。于她而言，这已经很奢侈。
昨日，林源突然上奏了刑部尚书灭门案的调查进展，条条句句矛头都指向紫衣门，将因由结果说了个实在，搅得满朝上下人心惶惶。
不论出身贵胄，还是布衣青云，在京为官的，能拍着胸指天发誓自己一清二白的有几人？只要没做过太过伤天害理的事，心中多少都能多几分安宁，还能侥幸的以为，比他们坏的还大有人在，就是死也不会下一个就是自己。
可他们忘了，那屠刀何曾知道，谁的罪轻，谁的罪重，只知道，屠的都是罪孽，又分什么先后呢！
所以，另一起惊天血案，就在昨晚上演。
一样的手法，一样的血腥，一样的惨不忍睹，一样的不近人情。一百多口人，一夜，一个不剩。
整个京城顿时草木皆兵。
清灵听着风轻硕像话家常一样给她述说着这些外面的情况，脸上没有半点儿波澜。
心中，却早已百转千回。
平静的日子，看来很快就要到头了。
真快……
*****
农历初十，离这个月月圆之夜还有五个日子。
一早，传话的家丁就侯在了馥兰院外，等着丫鬟禀报给还在里面睡着的王爷，千神医来了，正在书房等王爷有要事相商。
今日的风轻硕没去上早朝，因为昨日在宫中与清灵一起陪着皇上用午膳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当场面色灰白，差点晕了过去。
前去的御医无非还是除了‘劳累过度，需静养’这句话再就说不出个别的，可风轻硕心知肚明，清灵与神风帝更是心知肚明。
神风帝满心担忧，一声令下，便免去了他十日的早朝。
所以，便有了这会儿虽没有‘春宵’，却还是恨‘日高起’的情形。
为什么？因为对此时的风轻硕而言，温香软玉在怀，已经是怀抱天下。
若有花仞在场，一定会狐狸眼一眯，头一甩，不屑一嗤：“出息！”
寝殿内，风轻硕黑着脸退出温柔乡，心道：千兽医，今日你要是摆不出个上得了台面的理由来，明日我就让你的仙医门鸡飞狗跳！
却不知，这‘兽医’此刻来诊治的，就是他。
临走的时候，还是不舍的再次压着还睡着的人，含住那两片轻启的粉唇狠狠蹂躏了一番，才离去。
书房里，千紫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半晌，叹出一口长气。
*****
风轻硕直直站着，望着千紫放在桌上的小瓷瓶，自始至终，紧抿着薄唇，没说一句话。
清冷暗黑的眸底，那抹流转的光彩一点一点，最终消失殆尽，恢复了二十多年来一成不变的寒沉，死寂……
千紫心底一疼，缓缓移开了视线。
咽到喉间的劝慰最终还是说出了口：“是梦，终究都要醒的。你是要自己醒来，还是……要等到曲终人散时被别人惊醒，你……自己选。”
高大的身子狠狠一震，紧绷得僵直，垂在身侧的手握得骨节发白，半晌，缓缓松开，轻颤着伸出，拿起了那个瓷瓶。
千紫背对着他，可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他所有的神色，轻闭上眼，深吸口气，道：“最好，今晚就用吧！越是接近月圆之夜，用的药量就越大，对两人都没好处。师父说了，要尽快，昨日你也感受到了，如果现在还不解，这一次，只怕你就真没以往那么幸运了……”
一句话，堵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他身上的毒，必须要在这个月圆夜之前解去，否则，谁也不能保证等待他的将是怎样的痛苦。
昏然无波的眼底泛起隐隐的红色，静静端详着手中的瓷瓶，开口，说了他今日的第一句话：“你保证，不会对她造成任何伤害。”轻浅低沉的声音竟如撕裂了嗓子挤出来的一般。
瞬间，就让千紫从心头酸倒了眼底。
没有回身，淡淡‘嗯’了一声：“迷情百合欢，是这天下最烈的春*药，医术再高明，也辩不出。伤害倒是没有，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紧绷的目光死死盯着他，谨慎满满。
千紫心直往下垂。
对这个女人，他竟已上心到这份程度了么？
一点风险都不敢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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