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瓒手下的骑兵口中嗷嗷地喊叫着,他们用力地催动胯下的战马,如万马奔腾般和张平布置下的大阵重重地撞击到了一起。
冲阵的骑兵都是公孙瓒骑兵队伍里面力气大的骑兵,他们都有着一种有我无前的舍命精神。
别说前面是被他们打败的叛军布置下来的大阵,就是刀山火海,他们也会不皱一下眉头地冲过去。
军令如山。
只要是将军下达了命令,他们就要完成,哪怕是让他们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当兵了,就要有死的觉悟。
战场上,只有勇猛杀敌才有可能活下来。
一次次强烈的冲阵之后,骑兵和守阵的盾牌兵互有伤亡。
张平布置的盾阵虽然有苏仆延在斜坡上面呈犄角状做掩护,但是,效果已经没有多少。
苏仆延的队伍此时自顾不暇,公孙瓒的骑兵大队压着他放箭,别看他们是居高临下,但是,在密集的箭雨光顾之下,也是被压得抬不起头。
之前公孙越骑兵先锋和苏仆延的士兵互相射击的时候,苏仆延的士兵还有着一点优势,但是在公孙瓒的大部队压上来之后,优势就已经变成了劣势。
人数上的差距是用任何东西都无法改变的,哪怕是苏仆延手下的士兵剩下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此刻也是无能为力。
张平仓促之间布置出来的大阵,在连续的几次冲锋后,终于被骑兵强烈的冲击撕开了几个大口子。
一些盾牌兵被矛槊的重击高高轰起,和身后的几个人一同被长枪兵的枪尖扎死,一部分骑兵杀进了缺口。
更多的是盾牌兵和几个长枪兵合力挺住了大盾,借助着人多的优势,长枪兵们合力出枪,把那冲阵的骑兵扎成了马蜂窝。
两方士兵接触的地方如同韭菜一般,收割了一批之后又重新由新人补充上。
“杀……杀……杀。”
“杀……杀……杀。”
两方面的士兵眼珠子都已经是泛起了血红之色,在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停地挥动武器来斩杀对面的敌人。
张平和手下的军官站在中军位置上,他们歇斯底里地高喊着杀敌,并不断地指挥着身边的士兵向前面填补着。
张平说率领的队伍是渔阳卫,大多数都是汉朝士兵,这次叛乱之后,他们心中虽然已经明白,他们没有任何的退路,但是,他们却做不到在这样的一种环境被骑兵碾压。
刚刚开始对阵的时候,这些渔阳卫还能够保持住队形,能够保持住那种拼死的状态。
可是,伴随着杀戮盛宴的不断升级,伴随着战事的惨烈和杀戮,看到身边的同僚被腰斩,被如同破麻袋一般地挑飞到空中,落下来被无数的战马踩踏看不到人形,他们的心逐渐乱了。
把生死置之度外这种说辞他们心中都懂,但是,杀戮一旦突破了他们的心理和生理的底线,逐渐开始出现了溃兵。
张平作为督战的最高长官,他指挥着手下的执法兵斩杀着后退的士兵,他坚信,督战队的杀戮会让手下的渔阳卫知道一个事实,无论如何都是一死,想要逃走兴许会死得更惨。
兵败如山倒。
哪怕是张平一直督战,哪怕是督战队不停地斩杀着溃逃的士兵,也是无法扭转和骑兵大队的颓势。
无数的骑兵就好像是海浪一般不断地向前,不断地像一只远古巨兽一般吞噬着生命,大队的渔阳卫开始崩溃了……
苏仆延一面指挥着手下的士兵发射弓箭,一面关注着事态的走势。
苏仆延无论如何也是想不到,公孙瓒会用这样一种猛攻的形式来进行这次攻防。
他更是想不到,张平率领那大汉精锐的渔阳卫,居然连挡住公孙瓒半个时辰的脚步都没有做到。
苏仆延鹰隼般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公孙瓒骑兵推进的脚步,一边在心中不断地算计着滚木能够产生最大效果的距离。
苏仆延默默地在心中念到,丘力居啊丘力居,我苏仆延相信了你一次,用生命给你换来了逃亡的时间,希望你能够恪守诺言。
苏仆延的眼圈一红,把高高举起的手重重地落了下来。
赤勒和手下的几十名护卫在苏仆延和张平抵挡公孙瓒铁骑之时一直没有闲着,他们砍伐出来了二十几棵大树,并把那些大树削去树枝,全部拖上了斜坡那处最为陡峭的地方。
赤勒一直关注着战局,更一直在心中算计起来,这些滚木只要是从斜坡上滚落下去,苏仆延大人和手下的士兵将会在滚木的范围之内。
也就是说,如果他把滚木推下去,不光是会对公孙瓒的骑兵造成一定的影响,也会影响到苏仆延和他们的同僚,基本上会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赤勒一直犹豫着,甚至他派出身边的队友去冒着死亡的危险去联系苏仆延,希望苏仆延不要下达这个残忍到极点的命令。
可是,战局瞬息万变,没用上太多的时间,苏仆延和他们的同僚就已经被射杀了大半。
而且张平那边根本就没有抵挡住公孙瓒骑兵的脚步,还没有等他派出的第二个护卫到达苏仆延近前,赤勒就看到苏仆延下达了推下滚木礌石的命令。
望着那巨大的滚木,赤勒的虎目含泪,眼睛更是瞪得血红。
这些巨大的滚木究竟是推?还是不推!!!!
赤勒感觉到他的心在咆哮着,如同一把刀子在切割着他的心脏。
推和不推,这样的两个最为简单的选择,居然让他感觉到了万斤的压力。
赤勒的钢牙猛咬,此时如果放进去铁钉估计都会被他咬断。
望着死战不退的苏仆延,赤勒的脸扭曲到了极点。
几十根粗大的巨木,最终还是被赤勒指挥手下人从斜坡那处陡峭之地推下来。
军令不可违,更何况这个命令是苏仆延亲自下达的命令。
赤勒心中清楚,苏仆延大人在布置他到这处斜坡布置滚木的时候,怕是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巨木击打斜坡轰隆隆的声响吸引住了无数人的目光,这些目光当中也包含着正在拼杀的那些士兵。
“啊!”
“快躲开,要不就被砸死了。”
高声的惊呼从苏仆延的队伍中率先传了出来,他们这些人无论如何也是没有想明白,后路是他们自己人把守的,怎么就能够从斜坡上面滚下这种巨大的木头。
他们不敢相信,他们在下面已经是不怕死的战斗了,上面怎么还能够有人用这种方式来袭击他们。
巨木所过之处,苏仆延手下的大部分士兵,他们不是被直接撞飞并被碾压到巨木底下压成肉饼,就是直接被巨木撞击得四分五裂。
苏仆延自付必死,可是,苏仆延所处的位置上有着两块巨大的石头,巨木从石头上弹起以后,几乎是贴着苏仆延的脑袋飞过去的。
苏仆延虽然幸运地躲过了巨木的冲击,但是,却因为部属的慌乱,被流矢射中了面颊。
侥幸躲过巨木的亲兵看到如此情形,更是不由分说地架起苏仆延向后方开始退走起来。
巨木的落下,让原本已经出现崩溃的张平所属更是慌乱了起来,巨木从张平部队的后方落下,堵住了张平步卒的退路,只剩下了一条能够有两三个人通过的通道。
没有被巨木砸死的步卒在这个时候已经完全疯狂起来,督战队再也不是恐怖的代表,他们等着猩红的双眼,开始疯狂地挥动武器,向那条唯一的生路冲了过去。
受到巨木打击的并不是只有苏仆延和张平的步卒,公孙瓒的骑兵队伍也受到了巨大的损失,只是一轮巨木的攻击,就让公孙瓒的骑兵部队减员了百余。
巨木所过之处,不光是骑兵,就是那战马也不能幸免,战马临时前痛苦的嘶鸣声音响彻整个战场,让本已如同人间地狱的战场充满了一种悲凉气息。
赤勒赤红着双眼,对于刚刚那恐怖的情景更是心有余悸,他没有想到,这次的滚木袭击会造成如此恐怖的一种后果。
见到苏仆延在剩余护卫的掩护下不断向后退走,他率领着身边推下木头的士兵从陡坡上冲了下来。
赤勒一边冲锋,一边高声喊道:“老子认命了,杀死一个是一个,杀死两个赚一个、弟兄们,跟我一起冲上去,一定要挡住那些该死的汉军骑兵。为了我们族里的老幼,为了我们族能够不断地繁衍下去,为了苏仆延大人,我们哪怕是战死也不能后退一步。”
赤勒眼珠子已经一片血红,他把身上唯一的一块皮甲丢在地上,举起手中的大刀直接就朝着公孙瓒的白马从义冲了过去。
赤勒是苏仆延手下的护卫首领,更是跟随苏仆延多年的老兄弟之一。
他心中明白,他和苏仆延到这边来只有死战到底一条路。
苏仆延大人是他们族中的希望,他绝对不能看着苏仆延死亡而无动于衷。
虽然苏仆延给他下达的命令是推下滚木之后就撤退,但是,赤勒却没有退走眼睁睁看着苏仆延大人死亡的那种想法。
赤勒在这个时候想到最多的就是,他和手下的这几十名亲卫对公孙瓒的骑兵发动一次冲锋,这样就能够拖延出来一小段的时间,能够让他的同僚把受伤的苏仆延带走,能够让苏仆延有逃出生天的一丝希望。
苏仆延被亲卫架到了队伍当中仅有的三匹马上,他看到,手下的伤兵和受伤的亲卫们在这个时候都操起了手中的武器,向着公孙瓒骑兵大队冲锋的方向冲了过去。
伤重无法行动的士兵们也是操起了手中的武器,脸上都露出了决然的表情。
望着手下的勇士们,苏仆延的心就好像是在滴血。
这些都是他们族内最为精锐的战士,是他们一族的未来,可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他们却是用他们的血肉之躯和汉军对阵。
舍生取义,这绝对是舍生取义。
只是他们的舍生取义没有任何的价值,他已经被丘立居抛弃了,已经是这场战争当中失败的弃子。
苏仆延的心在滴血,脸上也再流血,极度的痛苦让他的脸开始出现了一种非人类的扭曲。
苏仆延的左手快速抬起,猛地拔出了脸颊上的弓箭。
鲜血快速从苏仆延的头部喷射而出,瞬间就把苏仆延变成了一个血人。
苏仆延用他那漏风的嘴巴囫囵不清地吼了起来:“就让我们用乌桓部族的鲜血来证明我们存在的价值吧!所有人都给我举起手中的武器,哪怕是剩下一兵一卒,我们也绝不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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