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增岁月人增寿,不知是喜还是忧。
开书
上文书说道,隐公二年十二月末,时近年关。看官们你们听这词儿:年关。关,山海关,嘉峪关,雄关漫道真如铁,春风不度玉门关。关这个东西凶险的紧,守关的破关的都是一个字:愁。真特么愁。
愁着还钱,愁着催债。愁着送礼愁着逼婚。租个媳妇,也特么愁,弄假成真可咋办?这些个愁要比起临淄城里有一家人家的愁事儿,那可就不算啥了。
临淄,齐国国都,要比曲阜大去了。齐候府的规模也不是鲁国公府可比的,府里住着的女人个个背景深厚。齐候姜老伯可比鲁国公姬爷爷家大业大儿孙满堂呦。可老婆娘家都不含糊也不是啥好事,争风吃醋打鸡骂狗一天到晚,姜老伯,忙!摁倒了葫芦又起了瓢,大婆生了个儿叫姜诸儿,二婆生了个儿叫姜纠,三婆生了儿叫姜小白。三个老婆三个儿,六个人四条心,练得姜老伯两面三刀三头六臂八面玲珑,要不说他忙呢!
这位看官说了:六个人咋算也算不出四条心来呀?嘿嘿,这里面另有一个故事。其实这姜老伯雄才伟略老婆孩子不止这些,不过那些个都是保姆升级小三入户难登大雅之地,下得厨房上得暖炕,就是进不了厅堂。所以这些个姜老伯不放在心上,有那三婆三儿还不够姜老伯愁的吗?还真不够,这里面还有更愁人的事儿。这三个婆子里姜老伯最爱三婆,三婆人长得美脾气还最好,伺候起姜老伯来那是不怕脏不怕累。每次到三婆这儿,门一关帐帘儿一放,姜老伯,美!欲死欲仙,还不累。这活儿,不是人人都会,人人都从心里往外那么愿意给你干的。姜老伯有着么个媳妇前世修来的福气呦。可姜老伯和三婆就应了那句古话:福无双至。两口子恩爱的时间多了,就比别的婆子多了个孩子。是个女孩,也是姜老伯最大的愁事儿,现在愁,将来愁,为她愁了半辈子。唉,前世的孽债呦。
姜老伯怅叹一声,看了看小床里的宝贝闺女。宝贝闺女出生快三年了,坐不住站不起,不会说很少动,也很少哭。你要说这闺女有病吧,她小脸红扑扑浑身胖嘟嘟,在床里扭扭的煞是可爱。但凡有人看她,她就笑,而且笑得不一般。这笑好似有万语千言,又好似宝相庄严,叫人放不下离不开。
那个年代一般人家要是生这么孩儿,早扔在一边让她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了。姜老伯这个闺女还好好地活着,一来是姜老伯有钱人,二来也是主要的,姜老伯和三婆两口子就是受不住这闺女的那种笑,钩心磨人欲罢不能。要说这世界是真怪,有的人摇尾乞怜任怎地作践自己都没人看一眼,你瞧人家这闺女,就那么一笑,只要见过的人都会乖乖地心疼肉颤围着她转。姜老伯蹲在小床边一边看着闺女一边愁,这可咋办?一个不会说不会动的肉疙瘩,这以后咋办?爹愁那是偶尔愁一愁,娘愁那可是没日没夜的愁,所以这三婆比其他两个婆子多出一份心思。这不就是六个人四条心吗?!
为这闺女老倆没少花钱请郎中,国医早就不用了,看不明白!郎中来了一帮又一帮,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有几个专家级的郎中一致认为:这孩子,没病!这姜老伯就奇怪了:没病,快三岁了,走不了,爬总可以了吧?不会说,咿咿呀呀总该有的吧?
最后,来了一位其貌不扬的的破郎中,这郎中是亲自找上门来的。门上的仆役以为他要饭的,二话不说直接倒了一碗剩饭在破碗里递给他说:“要饭也是一种职业,也要有职业素养,下回记着带只碗。”
这破郎中一听就急了,一把把破碗剩饭摔在地上,急吼吼地说道:“麻痹的,君子不要嗟来之食!”
“矮油,啥君子不君子的,不都是个‘要’嘛?!嗟不嗟,差不了多少。吃吧,别糟践粮食。”说着就要收拾地上的剩饭破碗。哪成想这郎中脾气好大,一脚踩在剩饭上一通的叫骂。仆役们这回是真急了,给脸不要,‘有朋自远方来,’我们这是个客气,这孙子咋不知好歹,兄弟们,打!顿时侯府后门前乱作一团。
门口一乱惊动了府里的三婆,三婆赶紧命丫鬟出来打探。丫鬟来在门口止住众人细问缘由,待听得明白后赶紧给三婆报信。三婆一听,破郎中?满脸的渍泥一身开花袍,左裤腿长右裤腿短,腰里系着好几节麻绳接起来的腰带,左手里拿着把破芭蕉扇,右手空着,烧鸡?现在没有,一千年以后他才能修行到一只烧鸡。此是后话按下不表。
三婆一听这人的装扮相貌,心中一动,福至心灵:人有异象必有异能,这是来了神仙了。想罢赶紧吩咐:“快快有请。”立时三刻侯府后门打开,吹三通打三通,三婆亲自扶着这位世外高人游方的郎中,一直让到三婆宅子的上屋。三婆的宅子?对呀,侯府那是一座建筑群,各是各的宅子,互相联系又相对独立。要不然姜老伯那么多的老婆都睡一张炕上?堂堂国君成何体统?!切。其实这事儿要是想开了也没什么,只是姜老伯,大户人家,讲究!
闲言少叙,还说破郎中。这郎中上的厅堂一不抓药二不问诊,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双手合十口打问讯:“女菩萨,可否化些斋饭。”
仆役在门外听得真切,这特么不还是要饭吗?
三婆一听高人这是远路赶来还没来得及吃饭,赶紧命人上菜。不一会儿酒席摆上,高人一看,喝!四喜丸子溜腰花,雪梨凤翅松鼠鱼。九转大肠爆三样,德州扒鸡莱阳梨。
这位问了,咋还有莱阳梨呀?消费过百送果盘呗。临淄再往东离着莱阳不算太远,那个时候威海烟台牟平莱阳一带滨海荒蛮之地,出产点儿好东西也就能送到临淄。再远,水果海鲜啥的都烂了臭了。
这破郎中一通的胡吃海塞,看的一府的丫鬟婆子眼呆,没见过能吃这些饭的人。
列位看官,写家可没瞎说啊,上面报得那八样菜名可都是正了八宗的鲁菜,不信你就吃一回鲁菜试试。说起这鲁菜吧,算了,还是不说了,别扯远了。咱还是说破郎中,郎中酒足饭饱把一双油手在胸口的破袍子上擦了擦。就这毛病到了灵隐寺他也没改,此是后话按下不表。这郎中对三婆说道:“把大小姐请出来吧。”立刻有人把小床抬了出来。抬小床干啥?这丫头浑身一堆软肉,抱不得。
破郎中站起身来,顺手劈了根筷子剔着牙,围着小床转了一圈。可说也怪,闺女从来见人就笑,可郎中这一看,闺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见闺女一哭,破郎中趴在小床边一阵的哈哈大笑。众人心中疑惑,敢情高人都这么哄孩子的?
笑罢,破郎中冲着闺女大喝一声:“孽障!躲在此处我就找不到你啦?!”
三婆一听就不干了,我们闺女就算有病,你也不能骂人是吧!况且我们还管着你一顿好饭不是?!破郎中傲然一笑:“夫人有所不知,贵千金并无大恙。只是被妖孽残魂附了体呀。”这破郎中道出其中的缘由始末。
这郎中自称离家年代太久不知自己姓字名谁家乡何处,只知来自西土之西不知几千里以外,一路传道除魔。这一日来在燕然之山,于此地土著河宗氏畅饮。河宗氏抱怨此山中有白狐扰民,常魅惑土著男子自投漆泽溺亡,然后白狐食其脑髓以长妖力。破郎中一听这还了得!当夜便只身前往燕然之山,于白狐斗法七天七夜。白狐终因法力不够被破郎中拿住,不料想在下山途中这白狐来了个金蝉脱壳,一缕幽魂消遁,空留个躯壳在。破郎中岂能就此罢手,一路追赶。在大野泽用定魂法将妖狐的三魂灭了两魂七魄躲了六魄,要说这高人也够拉忽,办事儿也不干净利落。这魂魄一散便不好再寻。三年了,这破郎中一路查访终于在姜老伯家里把她寻到。
三婆一听吓得不轻,敢情我闺女是个妖精不成?破郎中微然一笑:“非也非也,闺女是个好闺女。这世间无论人妖都有魂魄。这白狐孽障的残魂按理说已不能害人,只是阴错阳差和你闺女的魂魄搅合在一起,就好比转基因产品。其实也没啥害处。”
一番话说得三婆似懂非懂,心里一烦便懒得理会这些道理:“干脆点,我闺女还有救没有?”
“有!”说完伸出脏兮兮的大手用食指轻轻按在闺女的小脑门上,不一会儿只见闺女脑门上慢慢聚起一点朱砂色,这朱砂色越聚越艳。最后破郎中抬起手指,众人赶忙低头观瞧,只见闺女的眉心处多了一颗细小的朱砂痣。三婆紧忙问破郎中:“这就好了吗?”
郎中一面往外走一面说道:“我已将妖狐的残魂聚在朱砂痣中,万万切记此砂不可妄动,砂在人在,砂消人亡。天道悲悯,残魂无害,凡事不可做绝,留有余地方是自然。切记今年腊月二十三辛时三刻就是贵千金梦醒之时。”说话间人已到了门口,话音一落破郎中一甩开花袍,众人再看,破郎中踪迹不见。
三婆忙带领一众丫鬟婆子门房仆役,跪倒尘埃望空遥拜。
掌灯时分姜老伯来在三婆宅子,听说此事也是将信将疑,掐指算来,现在正是仲秋八月,离腊月尚有些时日。唉,姑妄听之吧!姜老伯好一通地嘱咐三婆和一众下人,好生看护小姐,熬过这几月便知分晓。
一夜无话,反正写家是没话,至于人家两口子咋过的写家还真不清楚。
次日平明,姜老伯两口子醒在床上还没起,正在被窝里想着回回炉,只听得房门外丫鬟慌慌张张地报事:“主母,快看看小姐这是咋了?”
欲知后事,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