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可军嫉妒了，二十几年来头一遭，长相出色的她素来是男孩儿们竞相追逐的对象，郑可军都是一笑置之，今天如此激动，因为看到了像样的“对手”。
对任何人来说，梁子彦都是个可怕的、无法忽视的存在。
“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给我一句话！”他两只眼睛盯着她。
她坐在床沿，他坐在门口的地板上，近在咫尺，却像是隔了十万八千里，她清楚郑可军心里所有无以言表的委屈，了解事件的大概脉络，他开了口，一句解释没有，她也知道，她越来越平静，眼前这个苦苦等待的男人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十年来唯一的精神支柱，可现在这一秒，她只想笑。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成就大业极其重要，尤其是郑可军这样从小到大都优秀的男人，从小学到大学，无论哪一所学校，都以他为荣，他是所有学生的标杆和楷模，是众人望尘莫及的聪明人了。
入职之后，更是展现出出列拔萃的至勤、至能、至智，他具备了所有大功者的潜能，谦虚谨慎、至情至性又让他颇受同时爱戴，无论是领导的关爱栽培还是父母劳碌半生的殷切希望，都不允许他懈怠懒惰，不思进取。
梁子彦说得对，他是前途不可限量。
“你想抓李夏？”她问。
“谁告诉你的！”他有点儿着急，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她跟前。
“我猜的。”事实上并不难猜，她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事，世上真有天理，李夏做了那么多坏事，罪有应得，但小禾是无辜的。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事关重大，千万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哪怕是茵茵还有我的父母。”
她点头，猜到已经不少时间了，但没漏过一丝口风。
“谢天谢地你那么聪明！”他终于露出笑脸，走上前来，用冰冷的手握住她的，“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是个十足的混球呢！我真的很感激，你看得出来，我，我，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他的手太凉，握着她的手，透过皮肉，连骨头都是凉的，他鲜有激动的时候，如今已经语无伦次。
这一次，她没有逃避，内心的恐惧也慢慢散去，雨停了，霓虹更亮，房间里恍如白昼，他用力将她抱在怀中：“天知道我有多需要你！你给我一点时间！等我办完了这个案子，我们就结婚！”
简单的一句话，胜过任何动人的表白，她轻轻闭上眼，用心去感受他狂热跳动的心脏，感情和理智在剧烈碰撞，旧伤口在剧烈痛疼，长久的忍耐终于爆发，她完全可以感受到他内心的烈爱熊熊燃烧，足以吞没所有的障碍。
是的，她动心了。
这个世界太残忍，人与人之间的侵略和剥夺赤裸裸，她所有剑拔弩张的坚强都在这一刻软化，如果还能相信爱情，她会选择郑可军。
然后，前路难行，相互拥抱的温暖最终也会散去，被冲昏的理智也会回来，活着不是只有他和她，也不是只要经营爱情，她拍拍他的肩膀，柔声笑道：“你先做你的事吧。”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对坐，只有沉默和叹息，天色渐渐发白，他站起来，有些局促地凑过来，轻轻搂住她：“我会再找你。”
先前敲门时狂热散去，又恢复了以往的客气。
她心情复杂，看着他走出房间，关上门，房间里的水渍还在，人已离开，她彻底清醒过来，被爱情蛊惑的心陷在绝境里迂回，死死困住。
该和他说清楚的，可惜却开不了口，他是李小禾的男朋友，任何方式的联络都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有性命之虞。
郑可军的疯狂，只有她看得懂，今天晚上来找她，是冒着满盘皆输的危险，已经是最大的赌注。
又是一夜未眠，晨起的喧闹让人更不能安眠，幽幽地传来阵阵浓烟味道，她不紧不慢地洗漱穿衣，这就是住在这种地方的好处，换了房子，住上电梯房，但人还是以前的村民，放着干净便宜的煤气不用，总是要烧火才算做饭。
穿越浓烟去上班，一个早上没精打采只想打盹儿，杨达远又不在，接待了几个过来咨询的客人，没谈成一桩生意就到正午，已经一个月没开工，她的心情跟天气一样湿热闷燥，陆太太的案子让她勉强有些小名气，却也还没到能当饭吃的程度，没心思理会娇娇姐调侃千年不变老板娘，背了包出门。
半个小时前有个小食店的老板打过电话来，说因为排烟问题和附近居民有些纠纷，她打算过去看看。
小食叫潮汕美味，不大，但位置很好，就在市中心的小巷中，周围都是装修精美的速食店，别说团购、电子券各种火爆，再不济的也弄了漂亮的导购小姐四处发传单，唯独潮汕美味独善其身，没有宣传，没有优惠，几十块一碗的卤肉饭，足以让她吃两顿，磨得很旧的白色盘子看起来脏脏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尤其是大门口的烧鹅柜，等买的客人沿街站出几百米。
穿着白色背心，叼着海柳烟嘴的老板马翔五十岁左右，很消瘦，人也很黑，一张嘴就露出向外翘起的大白牙，乍呼呼地问：“怎么你来了？你老板杨达远呢？”
潮州口音和卤味一样浓。
“他有点儿事。”她有些尴尬，穿越大半个城市过来，还没说话就得了这么个闭门羹。
“让他过来再谈！你一个丫头片子能做什么！”马翔并不掩饰对她的蔑视，说完这个，便再没多说一句。
她轻叹了一声：“马先生，他的电话暂时打不通，我是他助理，您先把大概情况和我说一说，我整理之后给他，您放心，打官司的时候，绝对是他出庭。”
能留住生意才是最重要的。
“女人什么也做不了！”马翔摆摆手，“你走吧！”
接下来，她费尽口舌，那马翔就是铁了心，她已经尽力，要怪就怪杨达远电话不听，人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转过小巷去找公车站，穿过后面更为狭窄的小巷，越过高阶，刚站稳，一个鸡蛋猛地砸过来，正中她的额头，蛋液散开，一脸腥味。
她抬起头来，只看到李小禾、林灵，还有好几个不认识的女人，抬着一个大箱子，保持同一个双手环抱胸口的姿势瞪着她。
没有更多的话，那箱子鸡蛋雨点般朝她砸过来，从旁经过的两个男孩子也遭了秧，弄得浑身湿透了，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并没有逃走，用手撇开瀑布一般从脸上垂落的蛋液，看着有些癫狂的李小禾，眼里全是嘲弄，这就是喜怒无常的李大小姐，昨天晚上还蛮横地想和解，现在就在闹市区朝她扔鸡蛋。
出乎意料，这一次李小禾没骂人，就是狠命地砸，那些鸡蛋飞过来，碎裂在她身上。
警笛由远及近，李小禾带着所有人一溜烟钻入旁边的小巷子里，只留下她一个人被人围观，所有的视线都固定在她身上，现在很容易区分善良的人，一目了然。
站得远一点儿、议论小声的就是善良，她甚至看到了电视台的记者！
一场闹剧无疾而终，她在警察来之前先走了，刚跨到大道上，赫然走在主街道上，不得不顶着白百分之百的回头率，硬着头皮往前走。
“喂！”有人在后面拍她的肩膀。
一道刺眼的光滑过，她眯了一下眼睛，险些没认出李佳来，李佳手指上戴着个十克拉左右的粉钻，配合一套粉色范思哲洋装，手臂上还挎着一个爱马仕，一头夸张细卷发染成艳红色，与红唇相互映衬。
如果是那天的李佳是居家河东狮，现在这般打扮，再配上这样的表情，十足豪门深闺怨妇，世俗并骄傲。
只见过一次，所有误会解除，但李佳看起来还是想吃了她，最让人绝望的是，杨景程没来。
倒霉透顶！刚刚吃了闭门羹就洗鸡蛋澡，现在再挨顿结结实实的打，今天的生活真是丰富多彩到想哭。
“有事吗？杨太太。”她甩甩袖子上滴下来的鸡蛋。
“没事儿我会来找你吗？”咄咄逼人的李佳向前两步，逼近她，丝毫不介意与她一同被人围观。
她轻轻闭上眼睛，一阵苦笑。
“别废话了！我过来就是问你一件事。”李佳抱着手，趾高气昂地盯着她。
她没说话，睁开眼睛。
“哎！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个小妖精有什么好的！那些男人都瞎了是吧？放着好女人不爱，非得喜欢你这种贱女人！成天勾引人家的男人！你是不是痒啊？不找个男人就不舒服！”李佳极尽所能的侮辱之词，说得相当坦然。
“杨太太。”她眉头深锁，“你有问题解决问题，有病治病，别像疯狗似的咬着我不放！”
“小样！找打！”李佳握紧拳头，旋即又松开，忧心忡忡地吹了吹手上的粉钻，哼了一声，“今天老娘心情好，不和你个小贱人一般见识，我问你答！”
“你和梁子彦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李佳挥了挥拳头，“别说姐妹儿没提醒你！那是有主的男人，趁早放手！不然的话！我让你好看！”李佳扔下一句话，高傲而去，穿过马路，上了一辆金色的小天使，缓缓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