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们望的难受,再加上言泽突然靠的那样近,便想扭头告诉他我想下来自己走,没想到正当我转过头的那一刹那,他也抬起了头。
于是,我和他的双唇,在那一秒钟,轻轻的触碰在了一起。
无数的起哄喧闹叫嚣声在我耳边响起,我甚至不敢肯定刚才发生了什么。
言泽的面色也是一怔,随后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噙着笑不说话,抬头见绿灯亮起便将我拥的更紧像前走着。
我记得,在我和他的双唇轻轻触碰时,他眼中的光芒变得明亮起来,眼角的泪痣有着微微的起伏,似乎是一个微笑着的表情。
我想一定是我的视角正对着闪亮的灯光,因而看错了。
身侧有行人在像他打招呼,似乎是一些酒吧街上的常客,我这才想起言泽是onair的酒保,和这些人自是有些熟识的。
等身边的人各自离开,世界似乎沉静了片刻。
“刚才,”我咬着唇不敢望着他的眼睛:“只是一场意外。”我断断续续的像他解释,哪怕刚才的的确确就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意外,我这样的解释却显得有些矫情了。
“我知道你没有制造这起意外的智商。”他居高临下的说着,没等我开口反驳,他却轻轻将我放在一个椅子上,嘴角扯开一个微笑:“我们到了。”然后用力揉了揉双臂,故意装出疲惫不已的样子气我。
我却被他的举动弄的也跟着像他嘟起嘴来,和二十一岁的他在一起,似乎我总是会管不住自己的神情和动作,也管不出自己的心情和话语。
“王叔,两碗卤蛋面。”他朝内堂的一个老板模样的人喊了声。
已经是午夜时分,前来吃面的人不多,被称为王叔的老板原先在看杂志,听到有人来了,下意识的抬了抬头,随后扯开一脸的笑大声喊道:“阿泽,是你啊,这位是谁?你女朋友么?”
我刚想否决,就听言泽冲那老板喊了句:“我要有这么老的一女朋友,我妈不得哭死。王叔你今天是不是忘记戴眼镜了?”
王叔的动作很利索,因为晚了,店里的伙计已经下班了,所以是他亲自下厨做的面。据言泽说,这家的卤蛋面堪称一绝,所以他吃了一年都没吃腻。
两碗热气腾腾的打卤面很快便端上了桌,借着有些昏暗的灯光,那老板没忘在端面上桌的时候多望了我两眼,随后发表了一句评论:“看着不老啊,阿泽你也二十二了,我看着你俩挺配的。”
言泽差点把喝下去的一口汤给喷了出来,拉着那老板邪笑着小声的说了句:“她今年就是十七,我也不要她,更别说她今年已经二十七了。”
他的声音本就不低,只是比起先前低了几分,我自是听的明明白白,手里的筷子也握的越来越紧,大有被我折断之势。
王叔在离开前依然自言自语的念叨着:“二十七了?看不出来呀,现在女人保养的真是好,俺家老婆看上去要是有四十七我就笑了。”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要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斤斤计较,那有损我身为二十七岁女人的成熟稳重、优雅得体的姿态。
拿起筷子刚想吃面,没想到言泽却一把按住我的手:“吃这里的卤蛋面有规矩的。”
我不悦的拍开他的手,皱眉道:“什么规矩?”
他先喝了一口汤,抬起头道:“得先喝一口汤。”
我半信半疑的跟着照做了,然后他又夹起一缕面。我跟着夹起一缕,刚要放在口中,他却又按住了我的手:“先闻。”
我没好气的闻了闻,再盯着他下一步动作,他又夹起一缕面,我也跟着夹起来放在嘴里打算吃。他这次没用按的,大声嚷了声:“还得闻一次呢。”
那缕面在离我嘴唇一毫米的地方静止,然后我把它移到鼻尖,用力的嗅了一下,只闻到一股浓烈的酱油跟醋味。
这次,他又夹起了一缕面,我也跟着夹了一缕,却聪明的没再放到口中,等着他开口说再闻。没想到他一口将那缕面吞了个干净,吃完后不解的望着我:“你怎么不吃?”
我欲哭无泪的望着碗中的面条,真想一碗扣到他头上。
他一脸好笑的望着我:“我发现除了损你之外,耍你有时候也挺开心的。你说你怎么就那么愿意牺牲小我娱乐大众呢。”
我却突然苦笑了一下,挑了挑眉反问道:“言泽,在你眼里我真的很傻么?”
他见我面色不对,也止了嬉皮笑脸的表情,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没有啊,我们家大婶可聪明了,古赛诸葛亮现超比尔盖茨。”
我的笑渐渐的止了,筷子搅动着渐渐冰冷的面:“我在想如果我答应了司徒祺,他跟凌诺会不会幸福。”
言泽突然没了声音,只静静的望着我不发一言。
我一时间懊脑不已,我跟他很熟么?一个二十七岁的女人居然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我跟他侃那么多干吗?我是寂寞空虚太久,还是真的想继续跟这小子这么不明不白的暧昧下去?!
摇了摇头,我低下头喝了一大口热汤,那汤果真不负重望,把我从舌头到全身烫的顿然清醒无比。我埋下头开始努力吃面,打算不再谈论这种深层次问题时,言泽却突然开口道:“我给你讲件事吧。”
我一边吃面,一边点头道:“什么事?”
然后他的话匣子就开了:“去年我跟家里人吵架,跑到大行街上去逛,身上一分钱也没带,饿了一整天晚上也不愿回家。后来我蹲在一家饭店门口,刚好那地方有一块小牌子上面写着讨饭费什么的,估计是哪个乞丐写的。后来有一个女的从饭店里出来,在我面前停了两秒,又进了饭店里面。出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一盒外卖,她把饭菜放在我面前跟我说,天冷了,先回家吧。她还说,如果饿了,就靠自己的努力去赚,靠这个牌子吃饭的人,早晚会饿死。”
他说到一半突然听了,望了我满脸的疑惑又接着道:“我那个时候饿的厉害,头也晕乎乎的,根本没抬起头看到她的脸,就记得她手上戴了一只黑色琉璃表。”他握起我的手,指了指我的手腕笑了笑:“真不巧,上次跟李叔去你家的时候,在你的床柜上看到了这只表。”
我听他说到一半的时候,便想起去年的确帮一个乞丐在饭店里买了一盒饭。没想那个人却是言泽。
他突然拍了拍我的头道:“我是个有恩必报的人,罗冰,你是个值得被人疼爱的人。”
我突然苦笑了一下,值得被疼爱的人,如若值得,为什么总是被伤害缠身。
想到这,我突然抬头对他道:“其实我也都二十七了,司徒祺家里那么有钱,长的也帅,要不我就嫁给他吧。以后也不用没日没夜的辛苦赚钱,又能住豪宅,又能当少奶奶,还能去陪陪我姐,现在想想其实挺好的,你说我要那什么自尊干吗呀?他刚才不是说对我心动过么,没准我还能把他从凌诺手里抢过来呢。”
我一边笑一边说,可是越说到后面心里越是闷的厉害,有点隐隐的刺痛,一下一下的扎着心脏。我不再望着言泽,低下头去吃那些已经冰冷的面。
我有些沮丧,有些无奈,可是更多的却是狼狈。在这个我认识仅仅一个月不到的男孩面前,我已经这样脆弱伤心过太多次,似乎每当我陷入低谷时,他都会在我身边。这是一种阴晦的巧合,昭示着只要遇到他,我就会倒霉。
“那就嫁给他吧,你们女人不是都挺喜欢当少奶奶的。”司徒祺一把按住我的面,冲着里屋喊了一声:“王叔,我还要一碗。”
“好啊,我现在就打电话跟他说我同意了。”我笑着接受他的提议,倔强的撑着笑去拿手机。这期间我真的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他脸上那自然而然没有一丝犹豫的笑容有些刺眼。
拨电话的手突然被他握住,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他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为什么你自己也不考虑一下?”
我静静的不再说话。
王叔上前将新做的面放到桌上,见我们两人皆沉默不语,感觉到气氛有些异常,打着哈哈讲了句:“快吃面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完将沾满油污的手往身前的围裙上擦了擦,望了眼言泽冰冷的眼神,识像的回了里屋继续看杂志。
我不再说话,也没有再打电话给司徒祺,拉过那碗面也不管什么规矩,大口的吃了起来。
“嗯。真的好好吃,王叔,你这面是怎么做的?”我边大口吃着,边冲里屋的王叔喊,努力让热腾腾的面温暖自己在冰天雪地里冷却的心脏。
言泽,我有考虑过,就是因为我一直在考虑着,所以之前我才没有答应他。可是,我考虑了又怎么样?没有人会在意,不是么?如果司徒祺在意,他就不会提出这样的请求。如果我父母在意,他们就不会答应那样的协议。
既然我在乎的人没有在意,我的在意还有意义有价值么?
我抬起头望着他,眼前这个有着白皙肌肤,狭长眼线的男孩,他有着令人舒适的俊美,轻轻的上扬嘴角,便能扯出一个令人窒息的微笑来。
他的眼眸黑亮且清澈,我却觉得像幽深的山崖望不到底。
我为什么没有拒绝他的靠近,没有排斥他的温暖,没有反感他的笑容。
他为什么对我那么好,真的只是因为去年的那一次邂逅?
吃好面之后,我起身去付钱,没想到王叔笑着说:“阿泽的钱都是一个月结一次的,这小子老跟我说他喜欢男人,我就说我不信,这不,今天不是带个女娃来。你这碗面算是王叔请的,下次再跟阿泽来啊。”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笑着收回钱,望了眼一脸无奈的言泽,然后听到他对王叔说:“你这话得当真啊,她公司就在前头,以后每天晚上我都拉她来吃,有本事你每碗都给她免费。”
王叔倒也孩子心性,笑着回他:“你要能天天带罗小姐来,我就天天请她吃。”
言泽居然走上前去,伸出一只小指冲王叔道:“那咱们拉勾,我打明个起就带她过来吃,你要敢收钱,我就跟你急。”
我站在门口笑着看这一老一少在那又是拉勾上吊说话算数,又是盖章画押的,忍俊不禁。
“你为什么跟王叔说你喜欢男人?”吃饱喝足,我和言泽站在路边打算拦车回家。
他冲我笑笑,俯下身贴在我耳边小声道:“因为我也是同性恋,要不我怎么会在阿诺的店里当酒保。”
我再次想起司徒祺和凌诺的事来,想来这些同性恋却个个都是极品,像先前那个凌诺,单论长相及财势不说,光是那股由身而发的休养,便让我感到舒适。司徒祺就更不用说了,就冲他温和如玉的笑容便能俘虏一大堆花痴。
“你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个同性恋的?”此时已经近十二点了,我们走的是朝西郊海边的路,因而车量少的可怜,我在风中冻的瑟瑟发抖,用力裹紧自己的大衣。
言泽见状,不着痕迹的将我的手插到他的口袋中笑道:“你别不相信哦,我长那么大还没喜欢过女人。”
我用肩推了推他笑道:“反正都是好姐妹,以后我也不用担心你会对我图谋不轨了。”
“言泽,你就不能叫我罗冰么?”我一把从他怀中躲了开来,却对大婶这个称呼实在难以承受。
“罗冰……”一如既往的,从他的口中说出,格外的好听。随后却又嬉皮笑脸道:“大婶……哈哈。”
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不再睬他,心想孩子就是孩子,一个三岁的小宝宝,就算他现在长着一张七老八十的脸,他还是得用尿布湿。
他又望了眼仍是人烟稀少的车道转身对我说:“现在这边不会有出租车了,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我抱你回酒吧街然后打车回家,二是我抱你到前面的海滩去看流星雨。”
我思量着这两个选择,似乎都要被他抱着。想起先前他用力揉手臂的动作,虽然是故意做给我看的,但想来这样横抱着一个人的确是累的可以。有些犹豫,抬头对他道:“我应该可以走到前面,我们看完流星雨再回去吧,我长那么大还没看过流星雨呢。”
他低下头望了眼我的脚,有些质疑道:“女人要懂得在哪里撑强,有两个地方千万别撑强。一是爱情里,还有就是痛的时候。”
说完,他不顾我在思考着如何反击,横腰一抱,便又将我揽在了怀中。
是公主式的抱法,他的肩膀仍是那样的宽,靠在上面似舒适的软床一般,他走路很沉稳,一步一步只有轻微的晃动。我在他怀里,听着他平静的心跳,看着他嘴角扬起的好看笑容。
没等我感谢的话说出口,他却又道:“我本来想今天要是找不到男人,就一个人去看的,没想到居然跟个女人去看流星雨。”
我白了他一眼,回道:“你傻啊你,你真以为同性恋很自豪啊?!”
他皱了皱眉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低头问我:“大婶,我真傻么?”
我用力摇了摇头:“傻孩子,你怎么会傻呢。”
然后言泽咧着嘴喊了一句:“很冷唉。”
我故意附和道:“是挺冷的,今天好像零下几度呢。”
他紧了紧双手,把我往他怀中揽了揽:“上帝告诉男人,如果想给女人温暖,用自己的身体是最真诚且有用的方式。这样好些了么?”
我用力把他靠近的胸膛推开,白了他一眼:“上帝也告诉女人,如果一个男人想用自己的身体给你温暖,你就要开始捂住自己的钱包或是保护自己的安全了。”
他再次伸过手揽住我,不顾我的挣扎笑着道:“反正我是个同性恋,你怕什么。大婶有的时候对自己的身材太过自信了。”说着还啧啧啧的摇了摇头以示对我身材的贬低。
我干脆一把抱住他,嘟着嘴道:“是啊,大家都是好姐妹嘛。妹妹的心意姐姐就心领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不光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你自己可得当心点哦,瞧你这俊俏的小模样,小心哪天就被人吃了……其实姐姐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边说边邪笑着望像他。言泽不再说话,低头装作一脸天真无辜的模样望着我道:“大婶,我们是来看流星雨的吧,在这么浪漫的时刻一定得讨论这样的话题么?”
我松开拽着他的手笑道:“谁让你刚才把你的蹄子乱放。”
他在一边轻笑着道:“我的是蹄子,那你的是什么?爪子么?”
我便笑着不说话,望着他修长的手臂,想起他刚才将我横腰抱起的模样,想来他一定长的很高,便随口问道:“你一米几啊?”
他不经意似的回道:“一米八三吧,我挺久没量过了。问这干吗?”
我干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突然想问问。”
空气有瞬间的凝固,他不再说话,只安静的将我揽在怀中。我不再挣扎,似乎这样的依靠对于我和他而言,再正常不过。
那一刻,也许是海风太大,让我忘记和一个并不熟识的男孩保持这样的接触,是超过了界线的。我更不知道,那样一种越界,有一个不太好听的名字,叫作暧昧。
只是,我却并未阻止那样的暧昧,似乎正是我的习以为常及无所谓,让它蔓延成军,且势不可挡。
我在他怀中感受着他胸口的温柔,他轻柔的碎发不时被风吹起,嘴角始终噙着微笑。
那一瞬,我想起了李辰,如若没有记错,上高中时,他的身高也是一米八三。那时我不过一米六出头,相较于他的欣长,我简直就是个侏儒。
那时候女生间都在疯传一句话;如果女生平视时能够看见男生的第一粒钮扣,便是男女朋友的标准身高。
我一边极度厌恨这句话从何人嘴中传出,一边又万分忐忑不安的望着自己的身高发窘。因为那时即使我努力的踮起脚尖,却仍然只能勉强望见他的第二粒钮扣。
他总会习惯性的揉乱我的长发,然后一把将我抱起来。轻笑着说:“我们家小傻蛋怎么就长不高呢?”
然后我就皱着眉佯装生气的样子瞪他:“是你钮扣太高好不好。”之后我便再次昂着头,以此证明我的身高和他是最佳恋人的身高。哪怕,那只是无谓的强求。
我和他的爱,似乎就如第一颗钮扣,明明存在,却遥不可及。即便我拼命的踮起脚尖,也望不见。或许,李辰的爱,也如那颗钮扣,是存在着的,只是并不属于我。
爱情中的我似乎太过勉强,太过倔强,因而在不知不觉中便受了伤。又有的时候,我太过卑微,太过懦弱,才总让爱情变得复杂,变得脆弱。
李辰绝不会为这些伤付任何责任,因为我从未告诉他,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我曾为了他受过伤。
大海在黑夜中有着别样的妩媚,风竟也变得的轻柔起来。海面有微小的波浪。遥远的天际,能看见隐约的月光,身后的路灯散发着闪亮的光芒,照射到海面时,却只余下黯淡的光泽。
海面有粼粼波光闪现,海岸两边的树木被微风拂起,尽显诗意。
沙砾细滑柔软,只是冰冷异常。我坐在冰冷的沙滩上,望着眼前一片漆黑的海面。头发被风吹起,拂乱我内心如水的平静。
心底有着期盼,不知道过后的流星雨究竟是怎样的盛况。
“为什么这里都没人?”我朝身旁的言泽问去,宽大的海边,除了我和他之外,竟再无其他人。
“西郊的望景台是这次观望流星雨的最佳地,人群应该都聚在那。不过这次天文预测到的流星雨轨迹是东南方向,我们站在这里也可以看到的。”他起身在海边走了走,随后走回我身边,又将我抱了起来:“再往东走一点,这边被楼房挡住了。”
他似乎已经习惯这样将我抱起,而我亦是。在他怀中,由原先的忐忑到现在的平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而已。
将我放在沙滩上,他又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披在我身上。他的双手环到我的肩膀后,然后将黑色的外套披在我身上,做完这一切,他又细心的将我被风吹乱的发丝拂到耳后。他的眼神依旧清澈,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愫。
我静静的望着他的动作,眼眶有些发酸。
我不是感性的人,或者说在很多时间里我将自己的感性伪装起来,我让自己成为一个面部表情犹如李辰的机器,可是,尽管表情可以冰冷,心脏却永远是温热的。我无法忽视那些让我动辄流泪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