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有的满桌佳肴,槐梦说轻倚在壁边望着墙面上的挂钟正等待着一个人的归来,她透过了装饰物的反光看到自己一副较为暗淡的面色,便走上了二楼的主卧室里去。
槐梦说走到梳妆台的镜子面前,她找出了近期时间都不曾使用过的化妆品,拿着一盒粉饼为镜子里自己苍白无光的脸容上添抹了一层细薄的淡妆,想让自己看上去能够精神一些。
她看着镜子里面画完妆后显得气血挺不错的自己,槐梦说尝试着简单的微笑了一下,又觉得自己的笑容是否太过僵硬了一点。
槐梦说刚放下了手中的眉笔,楼下的大门铃声就响了起来,是原天城回来了吗?
不是!一站起身子就准备去开门的槐梦说,她记起原天城是理所应当的有钥匙的,而自从原胤离世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上门来拜访过了,现在门外的人会是谁呢?
走到楼下的大门前,槐梦说透过防盗门上的猫眼孔一看究竟,在看见了对方容貌的她微愣一下后,才迟迟的反应过来为对方打开了大门。
这是一位意外的访客,槐梦说与其简短地谈聊了几句后,最终对方已是会意的离开了。
在这位访客的转身之际,放学回到家的原天城刚巧与其擦肩而过,素未谋面的两个人互投了一眼,眼底下隐匿着某种不定的要素。
“你干什么站在门口旁边?”原天城意有所指的对槐梦说问道,他印象中对刚才的陌生男子完全没有记忆,他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我在等你回来,我做了晚饭,陪我吃一些吧。”槐梦说没有正面回答原天城的问题,只是微笑着邀请他一同享用晚饭,以及这顿饭的背后深意。
原天城点头,她不想多说,他就不会再多问,因为光是槐梦说废而复生的这一点点改变就足以够原天城抱有一个良好的心情了。
望着眼前一桌子的色香味美,自从原胤离世至今,原天城以为再也不会有这种热饭热菜的味道了,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知不觉的怀念着久远前的每一天都准时回家吃饭的感觉了?
“原天城,关于出国留学的事情,既然是你原本就作出的决定,再加上现在申请也批准下来了,我觉得凡事应该有始有终才不枉费了原本的初心。”槐梦说见桌前的原天城一直没有动筷的意思,便主动作为开场白说出了这顿饭的意图。
“这么说,你是赞成我一个人去美国念书四年了?”原天城面对眼前的精致菜色,却丢失了满满的食欲,说道。
“也许,一个人在国外确实是又辛苦又孤独的,但是等到以后的你回首过去,那样的一段艰难生活一定会对你的成长有所提助,我相信任何的付出都是必有回报的,单看你如何衡量回报的轻重了。”槐梦说细嚼着嘴里的米饭,虽然她并没有什么吃东西的胃口。
“刚才站在门口的那个人是谁?”原天城的话题一转,他动手夹了一根小白菜入口,槐梦说的劝说让他肚子里不想说的话偏偏就吐了出来,他还是忍不住问她了。
“他是我的一个老朋友了。”槐梦说简略地回答道,她也对这个人的出现感到了很是意外,但无论是不是在现今这样不恰当的时机下见面,结果都并不会因此而有所变化。
“哦?普通的老朋友会紧抱住你不放的吗?”原天城冷言道,对她口中老朋友的定义感到可笑,究竟是老朋友还是老情人?
“你也说了,是他抱住我而不是我抱住他的,而且我也马上推开他了,何况那个拥抱只是一种对朋友的怀念之感罢了。”槐梦说解释道,原来他一早就回来了,还看见了门口的整个过程。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被我当场撞见了才慌慌张张地避开的。”原天城偏要强词夺理地扭曲着她的言行,似乎这样就能感到畅快了。
“撞见什么?”槐梦说闻出了他的话音,看穿了他的想法,明知故问地说道。
“原胤才离开了几个月而已,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找男人了?”而且还是她的某一个老朋友?想起方才槐梦说与一个陌生男子在门口搂搂抱抱的亲密样子,原天城不悦地扔掉了手上的筷子。
“不管你信或是不信,我的答案就只有一个。”槐梦说也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真正的没了胃口。
“那他又开口要你跟他走,所以你现在要走了?”这看作美味的一顿晚饭,也不过就是她给他的最后晚餐?这让原天城的心里本是十分思念的滋味,全都变了质。
“是,他说了,我拒绝了。”槐梦说点头承认,这也不是她需要隐藏起来的事情。
“啊啊,真是看不出来,怎么你也会害怕别人的闲言碎语啊?”原天城嘲讽地说道,纵然他的心里为着槐梦说的决定而小小的动荡了一番。
“我只是觉得,已经没有办法再像融合原胤的那样去接纳另外一个人了。”毕竟,两个人的相磨相合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原胤会为她带来奇迹了,槐梦说看向面前的原天城,说道,“还有另一半的原因就是我放心不下你,至少,我也想要看到你能够一个人独立的生活,希望借此可以尽力地弥补一些原胤无法为你做到的遗憾。”
“去,装什么真感情,你一开始会嫁给他不也只是为了无谓的人情债而报恩罢了?”原天城面对她直截了当的认可而感到了一些受宠若惊,顿时有些别扭地恶言着来掩饰住自己的一份愉悦感。
“原胤是这样告诉你的?”槐梦说的心里掠过了一丝的无奈,原胤以为换成是任何的谁只需要为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就都能够轻易地迫使她偿还那种可笑的廉价恩情吗?原来他致死都不相信她是真心待他的,即便那不是他要的爱情。
“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什么,我不过是将过去发生的一连串事情结合在一起推断而出,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全中了。”原天城说道,当初父亲的突然住院和槐梦说的莫名出现以及他们两个人的闪电结婚,零零碎碎的种种事情全部拼凑在一起之后,这一切的缘由缘起也就不难理解了。
“其实,按照这样的说法也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原胤的出现确实是一个契机,让我在平淡的余生里能够有机会感受到难得的家庭温暖。”却又是这么的短暂,短暂得就像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就什么都不存在了,犹如活在现实中的槐梦说一样,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言下之意,你刚才极力地推动我去美国留学不是为了你的一己私欲?”原天城的口吻上多了一抹玩味少了一丝讽意,哪怕他绝对不会说出口他是因为她的坦言而感到畅达了。
“我说过了,想去国外留学自始至终都是你自己的选择,现在申请批准了才半途而废地说不想去的话,我觉得你并不应该是那种不负责任地将人生当作儿戏的愚昧之人。”槐梦说倒也不是认定非要出了国才是好的,而是认为原天城需要学会的是对自己的决定负责并且懂得持有贯彻始终的精神力量。
“愚昧有愚昧的活法,也许有些人就是愿意无所事事的度过一生呢?”原天城有些恶意的与她喝着反调地说道,料想不到槐梦说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自己多一点。
“那你是那种人吗?”槐梦说反问道,凭着近两年相处时间的她自然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已心知肚明了,人的性格会受到后天的环境与各种因素的影响而有所改变,但是一个人的本质是永远存在着的。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我是哪种人对你来说重要吗?”原天城看似无关痛痒的一句话,着实地暗藏了隐蔽无疑的一语双关。
“重要。”槐梦说点了点头,回答道。
“就因为我是原胤的孩子?”原天城低声地自嘲了一句,得到她的直白回答而一跃闪过的惊喜感随即升上又快速地下落了,槐梦说对他先前种种的作为也不过都是为了原胤而已,这一点原天城再明白不过了。
“你说什么?”桌前的槐梦说没有听清楚他口中小声的含糊念叨,对他问道。
“没什么,我是想说等到我去了那边之后,那你有什么打算?”原天城说道,他压低着的一对眼珠子来来回回地转悠着等待槐梦说的回答,她会等他吗?
“我想,在你走了以后,我也会离开这里了。”说着,槐梦说环视了屋内各物的一整圈,她的眼中残留的眷恋不知是对事,对物,还是对人?
“离开吗?”原天城轻声应道,想来也是,这个缺失了原胤的家已经对槐梦说来讲是毫无意义可言的了,试问她又怎么可能浪费一千多个日子的年华去空空等待着一个无关紧要的家伙呢?
“到远一些的城市走一走,看一看。”槐梦说的视线重新回落到原天城的身上,随后她淡笑着对他问道,“四年之后,我会回到这里等你回家的,你会回来的吧?”
“嗯。”原天城愣了愣,随后他点头应了一声,便开始动起了桌前的碗筷,不再多说什么了。
原来,一个人的情绪是那么的容易受到他人影响的,由她的一句话就轻易地抹掉了他心头上原先暗沉的整片灰云,灌溉着一道湍湍热流。
之前的时候,他执意地提出了出国留学的决定确实是想要让自己尽早的自立,其中另一半的原因也是他不想成为原胤与槐梦说之间响当当的拖油瓶子,与其三天两头地造成麻烦引得将来三个人的不愉快,还不如让他远远的一个人生活换得各自的安好便罢。
可是,一场意外之灾演变了原胤的离逝,也彻底地摧毁了三个人的生活轨迹,对未来的人生尚是感到一片迷茫的原天城不得不看清了前方的道路……
在最后的告别前,槐梦说与原天城一同来到了原胤埋葬的墓园,整个墓园里的辽阔无际显得冷清不已。
各自怀有的千思和万绪,却只对着一座墓碑而静默无言的两个人,流露在眼中的雾雨似乎渐渐地凝结成霜了。
不禁地伸出手来的槐梦说轻抚着眼前的这座墓碑,想把她手心里的温暖传递到石壁的冰冷之中,这样的话他会觉得温暖一些了吗?
槐梦说知道原胤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原天城了,虽然她身单力薄且并无大用之处,但是在有生之年必会伴他安好,这是她对原胤的承诺。
“天色暗了,我们走吧。”槐梦说看向阴沉的天边远处好似有一场倾盆的大雨即将要来袭了,她站起了身子对一旁沉默少言的原天城说道。
“嗯。”原天城点头,不言亦不语的他望着眼前这张黑白照片里依旧是熟悉万分的面容,曾经是近在咫尺的人,而今却是如此的遥不可及了。
察觉到身后的毫无动静,回头后的槐梦说只见原天城仍是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原胤的墓碑面前,他的唇边微启微动地似乎是正在与原胤诉说着些什么?
她料想他们父子俩人一定是有着很多话想要单独谈谈的,无论这是否只是活着的人的单方面情愫,槐梦说便先行到远处之后才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等待着原天城。
过了一会儿,身后的原天城已快步地追寻了上来,槐梦说蓦然回首,相望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都露出了宽慰的淡然一笑,随后便共同地朝着前方的道路走去了。
高考结束之后,办理完相关手续的原天城便以学业为目标前往了美国,而槐梦说也在整理完家中的各项事宜之后,她收拾了一番简便的行李,相继地离开了这个失落的城市,踏上了远行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