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君士坦丁不住摇头冷笑:“我那父亲觉得我弟弟的血统比我高贵,更适合做他的继承人。在我那继母用她的年轻妖媚不住地在他枕边吹风后,我父亲早就不再把我当成他儿子了。”
“血统?哈哈。”一个出身低微的军团长怒笑一声,将手里的酒杯重重砸在桌子上,酒溅了出来,弄湿了大半个桌子:“如今的罗马看的是军功,看的是能力,哪里还论什么出身?戴克里先、伽列里乌斯……哪个又是出身高贵了?”
“是啊。”另一个军团长将衣襟扯开,露出身上一块块腱子肉,鼓鼓的肌肉上横七竖八的布满了长长短短的丑陋的疤痕:“老子能坐到如今的位子,哪里便靠过父母的余荫?还不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死挣回来的?”
一个军官吹了声口哨,高高举起酒杯,大声道:“敬这些漂亮的伤疤,要我说,如今的罗马,这些伤疤可要比那些所谓高贵的血统更容易爬上那些贵妇小姐的床。”
众人使劲拍着桌子,哄堂大笑。
“好了,好了,安静。”一个素来有些威望的军团长止住了众人,看着君士坦丁道:“君士坦丁,虽说你的母亲……呃……请恕我直言,虽然你的母亲出身并不高贵,可你是陛下的儿子,血统又能低到哪里去,至少比我们在座的都要高贵上许多。你又有能力,又有军功,又肯为了大伙儿出力,还能去哪里寻象你这样完美的皇帝?若是你能继承了你的父亲,大伙儿又有谁敢不服?”
“唉,且看陛下还能撑多少日子吧,若是你弟弟大了,显示出能力了,或许……可要是……”一个老成的军官吞吞吐吐着。
君士坦丁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是啊,君士坦丁,你若做了奥古斯都,谁能不服?以后东部的那些蛮子,哪个还敢欺负咱们……”
“就是,好容易盼着我们的陛下当了奥古斯都,我们才刚扬眉吐气,可不能就这么把大好的局面拱手让给那些蛮子……”
看着众人的情绪都被挑动得高昂了起来,君士坦丁悄悄对着那几个替他鼓吹的军官轻轻举起杯子,几乎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几个月后,君士坦提乌斯死了,死得很突然。
有人说他是年老体弱,暴病死的。
有人说他是被人毒杀的。
还有人说他是被他的妻子纵欲无度,吃了春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的……
总之,无论什么原因,君士坦提乌斯死了,确确实实地死了。
当他年纪轻轻就已经守寡的妻子裹着黑纱,强装出一副悲伤的样子,牵着自己十岁刚出头的大儿子的手,准备登上皇帝的宝座时,却看见所有的军团长,所有的军官都冷眼看着她,然后齐齐向着君士坦丁跪倒,口呼“奥古斯都”,宣誓效忠。
这位年轻漂亮的寡妇当场傻了眼,顿时控制不住地抱住自己的儿子,真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一骑快马从奥古斯塔特列维罗拉姆疾奔而出,连夜冲向夕米南。
“什么?”伽列里乌斯低吼一声,捧着羊皮纸的手不住的颤抖,不知是为了君士坦提乌斯的去世悲伤,还是为了君士坦丁自立为奥古斯都的行为愤怒。
“陛下,发生什么事了?”李锡尼见伽列里乌斯的情绪有些失控,赶紧问道。
伽列里乌斯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羊皮纸递给李锡尼。
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磨练,李锡尼似乎也比当初沉稳了许多。毕恭毕敬地接过羊皮纸,迅速看了一遍。李锡尼倒吸了一口凉气:“君士坦提乌斯死了?君士坦丁被军团拥立为奥古斯都了?”
伽列里乌斯点了点头,脸色阴沉着:“他们竟敢不经过夕米南直接拥立了君士坦丁……本来这个位子,我是准备留给你的,可惜如今……”
李锡尼的眼皮动了动,忙问道:“那陛下如今打算怎么办?”
伽列里乌斯紧锁双眉,仔细想了许久,终于慢慢道:“如今塞维鲁斯在米底奥兰努姆尚未把位子坐稳,仍有大量的西罗马的贵族对他不满,若是此时贸然发动战争……我就担心整个西罗马同仇敌忾起来,对我们不是好事……”
李锡尼低下头,不再说什么。
“也罢。”伽列里乌斯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又道:“且先让君士坦丁这个小子先得意上一阵子,我再给塞维鲁斯多派几个能干的帮手,等塞维鲁斯在米底奥兰努姆彻底站稳脚跟了,再看我怎么收拾他吧。”
李锡尼抬起头,嘴巴动了动,却依旧什么也没有说。
“好了,李锡尼,我也累了,你先退下吧。”伽列里乌斯的情绪极其低落。
李锡尼立刻对伽列里乌斯深施一礼,转身离开了。
在转身的一刹那,李锡尼原本恭敬的脸上顿时阴云密布,眼中闪烁出阴狠恶毒的光芒。
一骑快马从夕米南的皇宫里冲了出来,飞快地跑过城门,向西方疾奔而去……
李锡尼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去的快马,眼神阴霾。突然他回头看了身后一个裹在灰色斗篷里看不清面目的人一眼,那人点了点头。李锡尼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两匹早已准备好的快马希律律一声嘶叫,一前一后跑出了城门,也向西方而去……
君士坦丁看着夕米南的信,脸上阴晴不定。
“陛下,夕米南来的信里说什么?”一个军团长看着君士坦丁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
君士坦丁摇了摇头,扬了扬手里的羊皮纸,无奈地道:“他们不承认我的奥古斯都的称号,将奥古斯都的名号给予了塞维鲁斯。”
大殿上顿时一片死寂。
故意顿了顿,君士坦丁又轻声道:“不过伽列里乌斯同意我做恺撒。”
大殿上顿时欢呼了起来。
看着所有人在那里兴高采烈,君士坦丁却微微皱起眉头,他总觉得四周危机重重,似乎有一条毒蛇正死死盯着自己。
“陛下,夕米南又有信来。”一个卫兵匆匆跑进大殿,恭恭敬敬地将手里被火漆封印着的一卷羊皮纸呈给君士坦丁。
君士坦丁接过羊皮纸,眉毛不由自主地跳了跳,李锡尼,那个火漆的图案是李锡尼的标志。
打开羊皮纸,君士坦丁仔细地看着,原本微微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陛下,这又是什么事?”一个军团长看着君士坦丁情绪的变化,又问道。
“哦,没什么。”君士坦丁笑了笑,将羊皮纸放到油灯上点着了:“一个朋友向我祝贺而已。”
军团长点点头,复又和身边的同僚喧闹起来。
看着满屋子的热闹,君士坦丁轻轻哼了一声,好吧,伽列里乌斯,你既然想分而治之,那就来吧,我倒真不介意和那两位昔日的朋友合作一次。
房间里,油灯里的火跳跃着,李锡尼不停地来回走动,神色焦虑。一个年轻人坐在离他不远的椅子上,一件灰色的斗篷搁在椅背上。
“奥丁,我这么做真的能行吗?”李锡尼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年轻人,那年轻人赫然就是北欧的奥丁。
“为什么不行?”奥丁轻轻道:“现在伽列里乌斯和马克西米努斯牢牢掌控着东罗马,而塞维鲁斯则是他在西罗马狠狠钉进去的一根木楔子。如今西罗马的人对此极为不满,认为伽列里乌斯的手伸得太长了。如果我们的计划成功了的话,那么西罗马必将爆发一场战争。以塞维鲁斯在西罗马的人望,呵呵,他必将失败。届时在伽列里乌斯眼里,西罗马便是分裂罗马帝国的叛徒,他只能再找人接替塞维鲁斯,去与西罗马大战。那时候,那个人便只有你。到时候,你有了兵权,有了名号,有了地盘,只消找个借口,窝在你的地盘里不动,坐山观虎斗,何愁大事不成?”
“可是若我不搅和这趟浑水呢?我只安心等着,等到塞维鲁斯成功控制住西罗马,伽列里乌斯便会和塞维鲁斯一起夹击君士坦丁,到了那个时候,我不也能稳稳地坐上恺撒的位子吗?”李锡尼皱着眉头问道。
“呵呵,到了那时候?”奥丁摇头笑道:“伽列里乌斯和塞维鲁斯对西罗马的态度完全是错误的,他们本该团结西罗马的贵族,谋求西罗马贵族对他们的支持。而不是象现在这样,急于用东罗马的人来取代西罗马的贵族。你要知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你去绝了别人的路,别人如何会不起来反抗你?塞维鲁斯本在西罗马一点根基都没有,手下的兵将全是西罗马人,谁会支持他?你想等他控制住西罗马,你要等到何年何月?莫说他没有机会和伽列里乌斯一起攻击君士坦丁,只要他敢对君士坦丁有一点动手的心思,恐怕他手下的兵将便会立刻哗变了。”
李锡尼低着头不说话。
“退一万步,就算侥幸,塞维鲁斯想出办法,控制住了西罗马,成功击败了君士坦丁。那又如何?”奥丁看着李锡尼,不住冷笑道:“以他和你的恩怨,他会同意你去做他的副手?他会愿意你来当他的恺撒?到时候,他已经拥有了与伽列里乌斯分庭抗礼的资本,伽列里乌斯做任何决定还得考虑他的态度,如何能让你做了恺撒?想必出于政治的考量,也定是从西罗马找一个懦弱的、能听塞维鲁斯话的人,譬如君士坦提乌斯的另一个儿子,来做了恺撒,以安抚西罗马人的心。到了那时,你就只安心做你的军团长,再不要起能当皇帝的念头了。就算你等到伽列里乌斯死了,塞维鲁斯也不会给你当上恺撒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