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内心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在和钟俊月下道别的那个夜晚,你清楚地感觉到了这个黑洞的存在。从那天晚上起,这个黑洞就一直在你内心存在着,它如雪后平原般荒凉,大风呼啸,四顾无人。
这个黑洞一直存在于你的生命中,直到现在。30岁的我即使夏日正午走在城市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也会在某个瞬间,被这个黑洞里吹来的凛冽大风打倒。我会禁不住打一个寒颤,在街头抱紧双臂,清晰而痛楚地感知,自己在人群里是何等的孤立无援。
现在,让我们回到20岁这一年的夏天吧。我看到你,穿着镂空的白色线袜,走在通往赵久克家的碎石路上。你又去找他了,在内心空洞如深渊的这个夏天,钟俊无法填补你内心绝望的空寂,于是,你一步步走向赵久克。这个个子高挑、眼神晦涩的中年男人,象一株潮湿且散发着腥味的植物,不洁却有着致命的诱惑。
这一次,赵久克没有下楼来接你。午后一点,你在约定的时间准时敲响他家的门。他站在客厅里,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T恤,看着你,脸上露出一个并不热情的笑容。他径直走进那间书房,一边走一边调侃地问:“怎么样?还没有把你暗恋的男孩搞定?”你跟在他身后,并没有回答。你的眼睛被红白格子桌布上的花瓶所吸引,这一次,花瓶里的百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束粉红鲜嫩的康乃馨。
一切还跟上次一样,赵久克坐在皮转椅上,你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于是,你又开始叙述,你对钟俊疼痛的爱以及夹杂其间的,连自己也始料不及的失望。你说到了那次月下的道别,你着重讲述了那晚的月光、月光下的梧桐树,梧桐树下的钟俊,以及他看你时,眼里温柔的光亮。你用了很大的力气来描述这一段浪漫的情节,这样温柔的时刻,是你这场苦恋的精华所在,你怎么舍得让它只将它轻描淡写地一笔代过?
赵久克用右手支着下巴,斜着身子听完你的讲述。“你还痛苦什么呢?钟俊不是主动送上门来找你吗?你们不是已经开始约会了吗?看看,你的约会是如此浪漫、充满柔情哦。”说这些的时候,赵久克的嘴巴微微歪过去,脸上有了一记略微调侃的神情。
你象一个泄了气的气球,重重地靠在椅子背上。你觉得自己跌进一个怪圈,你以一种痛苦的方式爱着钟俊,你一直享受着这份痛苦。然后钟俊主动出击,将你的暗恋消解于无形,这场失去痛苦的爱让你更加觉得痛苦。
你皱着眉,不知如何描述内心复杂得毫无头绪的痛苦。而此时,赵久克却忽然站起身。他说,我困了,我得睡一会儿午觉。你愕然地看着他,但是他却并没有让你离开你的意思。他继续说,你就在书房里看会书吧。
说完,他真的走进隔壁的房间。你坐在这个中年男人的书房,十指相扣,不知如何是好。这一幕来得如此突然,让你措手不及。你内心隐隐地听到了一阵越来越急促的鼓点,你本能地预感到,在这鼓点声中,正有重大的事件向你一步步走来。你来不及躲闪,你也不想躲闪。
你真的在赵久克的书房里寻找可以一看的书籍。你的内心忽然变得很平静,因为知道会有事情发生,这一份笃定,让你的心不再躁动,迅疾安静。你甚至觉得,那个纠缠已久的内心黑洞也在这一刻也变得十分遥远,原来你内心需要的,就是这种注定会有事情发生的时刻,一成不变才是你内心痛苦的根源。
“你过来吧。”赵久克的声音在隔壁响起。你听得并不清晰,但是这声音却有无限的魔力,吸引你遵从他的指令。
你为这并不干净的一幕感到由衷的兴奋。